

咆哮聲響起的時候,最先反應過來的卻是地精衛兵。
精練的地精衛兵翻手掣出長刀,砍向缺了一個獠牙的巨魔--寵物的攻擊,都是受命於他們的主人而發起的。這是常識,所有人都這麽看。
只有地精衛兵為控制局勢,一直敬業地目不轉睛盯著雙方,準備隨時動作,所以才能及時反應。
在坐的所有聯盟和部落都很意外,包括那只醜惡生物的主人,巨魔獵手斯比德.溫都。
【地精城市】
風卷起塵沙,即便高大的圍墻也擋不住,塵沙越過墻散入到城鎮裏,使得整個天空看起來黃蒙蒙的,明明是中午的時光,天色暗淡得像是傍晚,空氣中飄散著無盡沙漠的塵土氣息。
塔那利斯沙漠的沙塵暴是一大特色,這樣的天氣容易讓人發怒上火,情緒不穩,難以自控。
特別是面對著生死的宿敵。
沒有動手的原因並不是部落和聯盟之間仍有上一場共同作戰而延續下來的協約。這份協約在入侵者走了之後就不再被雙方內部的武力所維持,何況又過了很多年。
但是在地精建造的城市裏,沒有人膽敢動手。
地精是最優秀的商人,期盼和平,卻並非手無縛雞之力。他們節約節儉甚至到了吝嗇的地步,但也懂得把錢花在最有必要的地方。地精高薪聘請的衛兵原本就身經百戰,更是在不信邪的沖動者們一次次的挑戰中煉成了精英。
衛兵數量眾多,在每一個他們建造的城鎮中要害之處守衛,並且有一群一群地來回巡視。
沙漠邊緣的加基森是地精新建立不久的重要城鎮,也是南方幾片大陸的交通要道,這片沙漠本身寸草不生,同時也充滿了毒蠍,貪狼等狂野的生物,途中兇險無比。能到這裏來的人不是經驗豐富的旅行者,就是身經百戰的退伍兵士。
小女孩子在這裏的出現,便很吸引人們的目光了。
以中間的門為界,房間裏聯盟和部落的人分別占據了一邊,坐著談論著吃著,相安無事,偶爾有幾道怨毒或好奇的眼光穿越中間的走道,不過通常是看見目標回望對視的時候就避開了,大家都不想主動惹事。
只有小女孩子的眼神,清澈得象一條淺淺的溪流,卻又憤怒地象灼熱之地的熔巖,有空望向一眾部落的時候,滿臉的憎惡和痛恨分明是將每個部落的人都當作了惡魔;特別是看著被遺忘者時的眼神,既充滿畏懼,卻又似乎恨不得馬上就要沖上去。
被遺忘者腳上一雙暗紫高幫的長靴,長靴帶著暗金絲邊;她的雙手互攏在胸前,探入自己的長袖之中,看不見手的樣子;全身包在紫色飄逸的長袍之中,長袍連著的頭罩蓋住了他的頭,看不清她是否一頭長發;輕紅的腰帶上銀光流轉,束得她纖腰一握,全身裝束競無一不貴重華麗。
只從背面看上去的話,真的是一個好美,好襯這一身裝束的弱質女子。
這樣一個華服女子雖然在部落的一群中,也只單獨倨坐在一旁。她的陰冷的氣息和高貴的穿著,帶給人一種神秘的冷漠,即便部落的人也不太敢親近。
小女孩能看到她的側臉,這女子慘白的臉頰只有灰白的骨骼,上面沒有皮膚,那是小女孩永生不能忘卻的影象,在她的每一個噩夢中反復出現。
雖然害怕,可是她的眼中仍然更多的是怨恨和怒。
小孩子不是很美,可是很純粹,滿臉恨意的時候也遮不住她的天真稚氣。
她左手一直抱著小小的布娃娃,有時常常自顧自地和自己的布娃娃說話,即便聽不清她的聲音,聽不懂她的語言的部落眾,也能感受到她聲音中的思念、愛和孤獨。
帶她來的侏儒法師當然不會有她有血緣關系,想來,她的親人都己經不在了。
不管是什麽原因,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原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她過早地渡過了快樂的童年,總是值得人同情;而她對部落的恨,也不過是大人們習慣性地言談中表露或教唆的吧,沒有人真會和這個孩子計較。
侏儒法師註意到了小女孩子一點也不掩飾的懼和恨,輕輕嘆息了一聲,讓她坐在自己另一邊,隔開了她和部落的視線。
“不要看了,達隆郡不是他們毀掉的,天災己經被我們趕走了,她是被遺忘的人,雖然樣子有些象天災,其實她不是的。”
”不要想太多了,吃飯吧,帕米拉。”
其實,也許她前生就是你的兄弟姐妹呢。法師心中自語,如果有一天你要面對的對手,曾經是你的朋友,你的親人呢?
【死城達隆郡】
幾年以前,法師經過達隆郡的時候,那裏己經被天災毀滅了。
法師還不知道她己經到了達隆郡,這裏實在不象是有過一片繁華的城鎮。只不過他騎羊路過時,好些幽靈突然竄起,向她攻擊。
法師也被驚得從騎的羊上墜落。
法師在學院中無數次訓練現出了成效,她條件反射地施放出霜之新星,而後閃現退後,離開了幽靈近戰的攻擊圈。
這批幽靈雖然眾多,並且一起向她射出暗白的魔法光球,法師卻感覺不到太大的殺意,她輕松地施展魔法盾墻,消散了攻來的魔法。而後沖到幽靈群中,奧術爆炸施展開來,幽靈們很快地倒下了。
最後一個幽靈在死前,好象有回憶起自己的前塵往事的一副神情,用盡了自己的全身力氣嘶聲叫喊:離開這裏!離開達隆郡!
然後灰飛煙滅。
幽靈的聲音中沒有一絲自己的領地被侵入時的恐嚇意味,充滿的是難以抑止的恐懼和勸告。
他們突然出現時,對法師的出手並沒有帶著殺意,只是驅趕。
那聲音讓法師突然間明白了原來他們至死不忘的,只是要經過這裏的人們不要重蹈他們曾經經歷的恐怖,即便變成了沒有自我意識的幽靈,直到死亡才能終於顯現出潛意識中驅使他們在這裏驅逐來人的目的,也是他們生前最後的善意:不要來這裏,離開達隆郡!
可是法師到這一片瘟疫之來,原本就是為尋找達隆郡。
傑西卡臨走的時候,神情己經恍惚了,她的心願仍然清楚明了,握著法師的手,“我只是放心不下,帕米拉,我的小妹妹帕米拉。天災向達隆郡去了,帕米拉會好害怕…...我一直想回去,可是現在回不去了….幫我,找到我的小妹妹帕米拉。”
傑西卡知道如果戰爭打起來的時候,父親會加入戰鬥,可是帕米拉,在她的心中,只不過是個小小傻傻的小姑娘,還有誰能照顧她呢?
法師沒有告訴她,他的故鄉己經被天災經過,這片大陸己被稱之為西瘟疫之地,如果有過繁華的達隆郡,也該被毀滅了。
但是她至少要去那裏一趟,帶著姑娘的骨灰和她未了的心願。
沒有人能想到,帕米拉還活著。
父親戰死在地窖之外,至死也沒有打開近在咫尺的隱蔽之門。
帕米拉很孤獨,她什麽都不知道。她並不知道法師為什麽帶著他跪在那片新墳之前,她並不知道裏面是父親。
“我看見好多只有骨頭的人,他們拿著好大的刀,他們到處砍,伊米莉痛得大叫,她好難受,我好害怕。提米讓我跑,他拿起棍子去擋住他們,可是他們把提米抓走了。”
“叔叔早就走了,叔叔說會給帕米拉帶好多玩具的。”
“爸爸要我一直在這裏,不要出去,爸爸呢,我要爸爸。”
“我不走,我要等姐姐,姐姐說她會回來找我的,還要等爸爸。”
“姐姐好早就走了,因為她扭傷了腳,姐姐走的時候哭得好傷心,帕米拉也好傷心…”
“傑西卡,傑西卡是誰…”
“傑西卡是姐姐嗎,姐姐為什麽不來…”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你是誰...你幫我去找洋娃娃嗎,我看不見他了,拉拉拉拉拉。”
“你的爸爸和姐姐都到天堂去了,他們叫我來找你,帶你去的,看,這是你的洋娃娃。”
“走,帕米拉,堅強起來,不要害怕。你的爸爸,姐姐都不害怕,勇敢起來,你會見到親人的”
法師把小女孩抱在胸前,離開了這裏。
然後達隆郡成為真正的死城。
這之前不是,這之前這裏還有一個小女孩,寂寞,孤獨地活著。
法師離開的時候,遇上感受到生命氣息前來的幽靈,只是凍住了他們。
他最後回頭望去的時候,那一群幽靈落寞地來回巡視,告訴每一個經過的人,離開這裏!
【巨魔、獵手和狗】
精靈艾蘇迪米爾.星風和巨魔斯比德.溫都都在這間店裏,他們遠遠地分坐在兩邊,只能互相以眼光示意。
在之前那場部落和聯盟協手對外的戰爭中,做為聯盟和部落出於互相協作也出於互不信任而派出精英組成的共同的特種先遣隊黑暗軍團的成員,他們用生命、鮮血在百戰余生中凝結出了生死與共的兄弟之情。
只是在現在的這片環境中,要表現出這種深情厚誼實在不太合時宜。即便只是簡單的示意,都有不解的旁人莫名其妙地看他們,甚至有人怒目以待。
兩個種族之前牽連不斷的血仇不是一紙協議所能防止的,以當今的局勢,也就是在地精的中立城市中雙方可以忍得住,真出了這座城市再相遇時,生死存亡可就不好說了。
人們出外通常都是一群一群相伴而行,互相有個照應。除了對抗野獸和遇見落單的怪物比較方便,即便路遇對方陣營的時候,只要大家都有顧忌,總能心照不宣地各行各路;可是如果實力相差太大,比如一群人遇上了一個落單的對方陣營的人物,弱者通常是沒有機會再見到明日的太陽的。
象溫都這樣敢獨身上路的,不是太多。
可是象溫都這樣敢獨身上路,還能活得很好的,甚至一個人來到了這樣邊遠而強悍的塔那利斯,不由得讓聯盟不憎恨,部落不敬畏。
他們都不知道,從那次大戰之後,溫都就沒殺過聯盟了。雖然他懂聯盟語,可是從最開始的語重心長到後到的淺淺地勸告,到後來,他自己也倦了,種族的仇恨不是言語所能化解的,他也就越發地沈默,以後都懶得和聯盟搭話了。
他只是把那些不自量力的人趕走而己。
可想而知的是,原本想以眾淩寡,最終卻總是被他放過一馬的聯盟們自己並不會宣楊這些事;而且很多人也一點都不會心存感激,甚至好些人以為他射到自己頭盔上的箭是因為有自己聖光的護佑;他安裝的陷阱原本就脆弱得不堪一擊;他遠遠地邊戰邊走,是因為他自己害怕,要逃離;即便他們一眾人都不能近身,他們仍然會覺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獠牙的巨魔運氣太好,很遠就看見他們的話,他們原本是可以輕松地手到擒來。
沒有人會說溫都曾經有放生過,這是他們自己的恥辱、笑話或者激勵自己苦練的力量。
從溫都手臂上、額頭間掩飾不了的傷痕,斷裂的一只獠牙來看;他的手上該當有不少聯盟的血債。見過他的聯盟通常都會這樣想。
大熊懶懶地在他的腳邊休息。眼睛閉著,口邊流涎,他的嘴不太能好好地閉合的樣子。它的全身斑斑勃勃的,有好些不同色的傷疤,上面都不長毛,整個身上雖然清潔,但零亂不堪;它的左前腿明顯異樣,認真些才可以發覺那其實是一截金屬的假肢,暗灰的鋼爪上坑坑斑斑。它的臉上也是很多明顯的創痕,一道甚至從左上越過嘴到右下,凝成暗紅的血痂,更讓這只狗顯得醜惡而猙獰。
大熊是一只狗,一只狼狗。
十七年前他叫小熊,現在他老了,溫都還是叫他大熊。
在溫都心中他們最美好最無憂無慮的年華是在大熊一直到七歲的時候,大熊七歲時風姿颯爽氣宇軒昂的樣子在溫都的心中夢中出現過無數次,早就生了根,凝固成永不磨滅的形象。
在溫都眼裏,它是永遠的,可愛的,老圍著他的腳轉,撲到他懷裏舔他臉的那只憨憨的小熊;是疾如風,動如火,咆哮如虎,威猛如龍,可以在萬獸之中倨傲地對月長嘯,可以沖入千軍萬馬來去如電,不可一世、驕傲的大熊。
戰後,溫都從來就沒有覺得自己孤獨、單身上路過,他的身邊一直有大熊。
只是聯盟和部落的人都只註意到他,只當他是一個人孤獨在在外巡遊,這樣的一種公然地遊蕩有時會讓遇上的好些聯盟有一種感覺,象他是在赤裸裸的挑恤,對聯盟武力的一種輕慢。
在他們眼中,只是看到一個身經百戰,傷痕處處讓人覺得恐怖的獵手,身旁跟著一只奄奄一息,醜得可憎惡的狼。